几个字母代表的虚拟作品,究竟来者何物?又何以引起交易平台如此之大的动静?
▲传统白盒子空间。(《典藏》资料室)
我们先来看看NFT是什么:全称为“非同质化代币”(Non-FungibleToken),是结合区块链技术(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数字账本)的一种加密货币,其最大的特征是不可分割性和不可更改性。即与常规的同质化代币相比,NFT代币不可被分割成更小的货币单位(比如1美元可等分为美分),每个NFT可以代表一个独特的电子物品,比如照片/图像,音频,以及其它电子文件。其唯一/独特性因此得以保证。
因为以上两点,网路上的数字文件本身可以无限复制——这已经不是水印可以证明什么的年代了!但代表数字文件的代币,因其在底层区块链上可以被追踪和溯源,作品本身的版权所属仍然是唯一的。而在拍卖行上争相竞价的新晋藏家们,抢购的也是这一所有权。
用离开网路二次元的一个近似的类比来说,就是做装置的艺术家卖给藏家的作品,很可能只是一张纸(作品很麻烦的话,大概不止一张),上面是销售合同与所售作品的方案。即使之后该作品于不同场馆展出,实体可以有无数分身,但所有权是拥有那张作品方案的人。借助区块链技术,现在公众的各位,不但可以欣赏或拥有一件电子作品的副本,更可以知道——或者是不断被提醒——原件的主人是哪一位。对于收而藏之且乐于展示的买主来说,可谓脸上添光彩,或多或少,我们承认吧,拥有者的虚荣心的确是被大大满足了。
如果说版画的诞生是为了让更多人分享艺术——更古早的,有授意定制的仿画——不要称其为赝品,义大利古时的艺术爱好者们,可是指名同样高杆的画师来仿画呢,著名如提香,也做过这个行当——那么NFT则近乎是数码网路时代的新版画机制,由此,“人人都是收藏家”就彷佛一语成谶的预言。
截至年3月末,NFT的市场已售价值接近3.75亿美元,其中将近一半的成交量来自三月;4月,拥有自己的代币标准,在某些国家被视为虚拟商品而非货币、且主要被用于投资和交易的加密货币比特币大跌,不得不让人联想到,这与艺术家Beeple变现到手的以太币似乎不无关系。这与人性有关,巨额的交易数字带来的心跳,不只是成交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很正常,但金融业内专家预期的年内市场交易量,恐怕不会实现超过亿美元了。
毕竟,已经入场的,是NFT基金Metapurse的创始人,是年拍得巴菲特午餐的孙宇晨。一个是为艺术品指数基金运作而操盘的主理人,一个是为区块链行业传递福音的使者。带着更多商业和经济头脑入场的选手,心思也没什么在作品上,于是虚不虚拟无所谓,拥不拥有也不过是一行字符。
▲來自印度的NFT界收藏家桑達瑞森(Metakovan)。(?Wikipedia)
而收藏的老牌玩家们,似乎有着近乎古典和理想主义的倾向。在受访的藏家中,每个人都向笔者提到了“把作品放在家里观赏”的必要性,更不必提各位提及的案例中,每一个艺术家创作的灵感与思路。“技术已经极致,观念才是重要的。”这似乎是每一个收藏者或早或晚都会说的一句话。而Beeple作品的印度买家桑达瑞森(VigneshSundaresan,即Metakovan),则在接受采访时说到了“时间”这个概念,经年累积的“每天一张电子插画”,在他眼中是艺术家13年的工作日常。这倒该是艺术家本人所认可的,毕竟所谓灵感缪斯,是工资单上最不可靠的那一个,而《纽约客》的封面设计/插画师有句著名的宣言:“我们专业人士只是早上去上班然后直接开始工作。”
疫情期间被困无聊而保持每日更新的艺术家,让白手起家的网路行业新贵青眼有加,也是因为对作品产生了基于自身经验的情感卷入。我们常说,买作品,首先且最重要的,是喜欢。对于已经入场的买家,众星捧月也好,使命所在也好,多少要说出一些关于作品关于自己的话来。但其背后,仍然是经济、利益,或者更直白的,钱在说话。
另一方面,收藏品类相对“传统”的藏家们,对NFT加密艺术品的观望甚至漠不关心,主要由于质疑和技术上的苦手——事实上,后者大概只是一种更体面的嫌弃之词。毕竟所谓精力有限,不过是为了花更多时间与自己更了解和擅长的人事物相处,更不必提快节奏的信息时代,“做减法”甚至成为某些“奔三危机”(quarterlifecrisis)的青年身体力行的生活指南;而在国家这个概念愈发淡化和式微的时代,企业和机构的运营准则只有商业规范(和一点点的道德准则),对于线上交易,无论实体或虚拟的商品,大部分当代人类已经被网路驯化得可以自由操作,至于是不是需要“爬墙”,是不是需要海外注册,全部都“问题不大”。所谓观望,必然是理性旁观者有之,跃跃欲试者有之。
▲NFT艺术家Beeple。(?TheNewyorker)
于是更多的观众,其实所谓门槛在于对区块链不够了解,以及对NFT加密艺术品本身有所质疑,就像也有呼声“Beeple怎么就是艺术家了呢?”一位更诚恳而同样不愿透露姓名的藏家更表示:“我个人认为艺术品有两个属性,一个是使用性能,也就是挂在家里,或者在博物馆里供人观赏,还有一个就是货币属性,在流通中可以变现或增值。”他又提到:“通过屏幕投影出来的艺术品,观赏价值是打折扣的,除非随着以后的技术进步,有更好的显示技术或者是打印技术,做出惟妙惟肖的复制品。但是作为货币属性,这种艺术品又不同于数字货币,它的唯一性降低了流通的方便程度。对于他而言,NFT既没有很强的实用性,又没有很强的流通性,唯一所剩的就是击鼓传花一样的投资属性。然而社会心理学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课题,总有人会拥趸这种另类的投资形式,从而捧红它。由于版权的可追溯性,创作者会有积极性,而热炒的投资者又会趁势炒作,所以也可能会有它的一席之地。但是试想一下,真正买了这些艺术品,放在电脑、随身碟的买家,会常常欣赏这些作品吗?所以剩下的只是一种投机诉求。
作为Beeple同侪(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的基于数码媒体创作的艺术家们的态度也非常两极化:一方面是更接近潮流艺术、作品和展览行情在市场上风生水起甚至如火如荼的创作者们,在接受采访时言及已经完成了注册和代币转换,再经过一段筹备之后就可以上传作品了。这部分艺术家们在一级市场上已经有相当的知名度和固定的收藏者追随,比起天价破圈而出的Beeple,显然有着更夯实的“群众基础”。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至少其目前的收藏者,购买的也是收藏级打印出来装裱在顶级画框里的实体作品。当然,对于鬼灵精怪奇妙点子无穷的艺术家来说,一行密钥在手,未来如何开发更有趣的衍生品(如果届时仍对此更兴趣的话),简直是比现在做这些,更加轻松愉快的事。毕竟,“打假”和维权等恼人琐事,就在一切都直白得近乎透明的“电子账本”上一笔勾销。
▲Cryptovoxels上的虛擬展覽空間(?Cryptovoxels)
以上,说的仍然是绘画创作者。而从事音乐视觉化、借助程式软体创作的艺术家们,则因为清楚NFT可代的电子文件不只图像而更加理性地看待这个市场。一方面,每一次创作都犹如建筑工程般要求多方位精力投入,对于成品,创作者似乎有着更加“爱惜羽毛”的倾向而不愿轻易投放;另一方面,Beeple的爆红,尽管如同其他因高额成交价获得世人瞩目的艺术家一样,令人好生羡慕作品卖得贵,但在令人咋舌的高价和独特新颖的呈现平台之外,其作品的技术难度有多高?作品的观念有多妙?不必各位多说,笔者从受访者的语气和表情里已经读出了几分态度。
资历成就更成熟的艺术家们,则如同某些资深藏家一样:因为NFT的新奇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