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强编辑
石灿雨越下越大,把上海夏天的空气洗刷得黏黏的。世博大道到万国体育中心四百米的路堵得不行,有将近两千人在6月26日聚集到这里,为了给一家视频网站庆生。网站的名字叫做哔哩哔哩,大家都叫它B站。今年,它十岁了。“你会不会因为知道了B站开心一点,会不会因为在这里认识了某一个人,变得更幸福一点。”在B站七周年的时候,一位B站的用户写了这样一句话,B站的董事长兼CEO陈睿看了非常感动,站在背景写着“干杯十周年”的舞台上,他把这句话分享给了在座的所有人。B站到底是什么?十年,人们给它贴上了越来越多的标签。它是最大的年轻人文化社区,每4个人有1个人是B站的用户;它是中国最大的音乐创作平台之一,是中国最大的游戏视频平台之一,是中国增长最快的vlog社区之一,还是中国最大的在线自学平台之一,有万人在B站学习,是年高考的2倍……十年,一个初一新生到大学毕业的时间。十年走过,B站已经不仅仅是一家上市互联网公司,它更是一代人记忆中重要的文化符号,是一亿年轻人一次共同的热烈举杯。一块基石年末,罗飞大学毕业半年,有一个入职B站的机会。他是大三开始接触B站的,最早主要想看AKB48的综艺,后来又在站里接触到鬼畜,“如果来这里工作,既能看B站,又能拿工资,岂不快乐翻倍。”面试的地点在上海浦东,出了广兰路地铁站1号口往东米,世和商务中心,8楼。面向贴满动漫贴纸的前台,左手边是办公区,大概二十个工位,坐满了,前后两个小会议室,很挤,摆上桌椅之后,几乎没有活动空间。右手边是一个三角区域,有一台PS4游戏机,两个小沙发。“现在这里有点小了,我们马上会再租一层,专门给运营团队。”当时的运营负责人对罗飞说。第一轮面试通过,被告知可以二面之后,兴奋的罗飞写了十二页纸关于B站产品的想法,他面试的岗位是弹幕审核。对当时的B站来说,这是一个全新的岗位。靠着在二次元社群中的口碑传播,成立三年的B站用户逐年增长,慢慢到了需要把控弹幕内容的时候。如果罗飞入职,他可能会成为B站的第一个弹幕审核员。坐在PS4旁边的小沙发,罗飞把十二页纸递给了运营负责人。他已经记不清这个负责人的名字,但他记得负责人看到这沓纸惊讶的表情,里面写了如何做好移动端的用户体验,如何引导用户发弹幕,怎样给弹幕添加效果等等。负责人对此非常满意,希望罗飞可以加入团队。但最后罗飞拒绝了,工资太低,块,不足他在港湾工程设计研究院工资的三分之一。那时的B站还是太穷了。“平安夜的噩梦”(以下简称噩梦)是历年B站拜年祭的导演,从年起,他就负责这档被誉为“二次元春晚”的栏目。但他直到年才正式入职B站,“我帮你们做拜年祭没问题,但让我辞职,还是不太行。”B站最初四位创始人之一的赤月每次来北京见噩梦,都会向噩梦“安利”一次B站,噩梦一直拒绝,他家在北京,但B站在上海,他觉得有点远。那还是一个如果你搞不懂B站的投稿方式,在QQ群里打听一下,就可以找到B站创始人的年代。噩梦就是这样认识赤月以及其他三位创始人的,包括用三天时间,把这个“小破站”搭起来的“站长”徐逸。但他更为圈内人熟知的ID是9bish。十年前的二次元圈子非常小,几个百人的QQ群基本就囊括了所有的人,“所谓B站(管理层),其实也就是一个QQ群。”年,第一家带有弹幕功能的视频网站niconico在日本成立,这种全新的评论形式和日本宅文化一起漂洋过海,抵达这些QQ群里,成为了最初的种子,在之后的十年中肆意生长。当时徐逸和Acfun(A站)的创建者xilin同在一个叫做“搬运九课”的QQ群里,平时把niconico上的二次元作品上传到国内。他们是最早接触弹幕文化的一群人,这些像子弹一样飞过,盖满整个视频的评论形式,成为了区别于当时其他视频网站的最大特点。每当你点开一个视频,大量弹幕会让你陷入一种被学者称为“虚拟的部落式”的观影氛围,孤独感被立刻充满,弹幕变成了一种神秘的暗语,成为年轻人们共同的秘密。A站是国内最早的弹幕网站,但苦于当时A站不稳定的服务器,徐逸决定自己再做一个新的网站。那年他20岁,已经从大学毕业,在一家金融软件公司做策划和程序。年6月26号,一个名叫Mikufans的新网站上线了,功能很简单:看视频,投稿,发评论,发弹幕。建站两个月后,全站的投稿数达到份,等到年1月24日,网站正式更名为bilibili时,投稿数才到份。同年,徐逸离职,开始全职运营B站,和另外三个小伙伴蜗居在杭州滨安路的一间民房里。“如果我的付出,可以为人类的未来增加一块基石的话,大概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吧。”徐逸的微博简介里写着这样一句话,中二感爆棚。年的夏天,没人知道这块基石是否具备承载住一个世代的力量,十年前的bilibili,还只是一个极少人自娱自乐的地方。“当时全站最热门的视频,点击率也就一两千,而且当时具备原创能力的人特别少,一旦有好的原创视频,在首页上挂一个月都有可能。”噩梦说。还有一个数据可以侧面估出当年B站的用户量,年8月16日,B站举办了一次站娘评选,22号和33号以的票数同票当选,当时的B站还在实行邀请码注册制度,老人拉新人,而且一个账号只能投一票,“差不多一共也就不到一万人。”后来进入B站的人,往往称呼两个站娘为“二二”“三三”,这其实不是她们的名字,只是当初参赛时的编号,因为没有想到更好的名字,就一直沿用下来。但像噩梦这样参与过投票的老人,读法有些不同,是“二十二”和“三十三”。一年之后,前两万名用户中的一位在杭州见到了徐逸和另外三位小伙伴,不知道他当初是否有给22和33投票,但那次见面,他送出了更大一份礼物——他投了一笔钱。这位名叫陈睿的用户比徐逸大11岁,是搜狗CEO王小川高中时期的同桌,曾经雷军的手下,猎豹的副总裁和第3号员工。年,他接触到了B站,高强度的工作之余,他每天都要抽出时间在B站上看动漫,那年恰好经典作品很多,《Fate/Zero》《刀剑神域》《罪恶王冠》......他都在看,这是他无法和同龄人分享的秘密。又过了三年,年5月,猎豹移动上市。半年之后,陈睿宣布加盟B站,担任执行董事,现任公司董事长。共同的回忆年5月20日,B站放弃邀请码制度,对全社会开放注册,但如果你想要成为正式会员,可不容易,必须回答一百道多项选择题,成绩及格才能通过。考试范围主要以ACG知识为主,混有历史、遗传学、电脑、化学等知识,题目涉猎范围非常广,其难度之高被网友封为“中国御宅学高考”。对注册会员的高度把控,造就了早期B站纯粹的社区氛围,就算你不能一次性回答出来那一百道题,只要你愿意花时间去百度搜索一下,至少也能看出你的诚意。后来道题的形式被修改,改为50道必答题和50道自选题,必答题是40道弹幕礼仪题和10道社区规范题——即便降低了注册门槛,B站还是希望进来的人是“懂规矩的”。“二次元”是B站最初也是最重要的标签。B站内部对二次元人群有过一句总结性描述——追求个性的离心力和害怕孤独的向心力,这是一种微妙的中和状态。“这个群体在三次元中可能比较内向,但是其实又不甘寂寞,有很强的表现欲,只是这种表现欲无法通过三次元的方式表现出来。”噩梦说。这种表达欲构成了B站独一无二的社区文化。在B站,内容的消费者和创作者往往是两位一体,一个拥有百万粉丝的UP主,也可能是另一个UP主的忠实粉丝,无论是创作者还是观众,都是整个社区环境的创造者和参与者。雪球就这样越滚越大。从两个例子中可以隐约勾勒出整个社区的成长曲线,一个是拜年祭,一个是BML(BilibiliMacroLink)。刚接手拜年祭的时候,噩梦只需要三个月左右的筹备时间,到现在往往是今年的还没播,就已经在准备第二年的。前几年,噩梦还只需要在北京线上处理拜年祭的事情,但最近几年的除夕夜,噩梦必须前往上海,那边有四十个人的团队等着他调度。从中午开始工作,一直忙到凌晨两点,去年他们点了肯德基放在了公司三楼大厅,没人去吃,走不开。B站的十年,也是拜年祭的十年。噩梦点开的第一个B站视频,就是年2月20日,B站组织40位UP主制作的第一个春节拜年视频,也就是拜年祭的前身。“每年的拜年祭都是B站非常重要的宣传渠道,很多人都是通过拜年祭认识了B站。”噩梦说,年之前,拜年祭完全没有经费,全都是靠UP主们“用爱发电”,拜年祭内容的水平,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当年B站上原创内容制作者的最高水平。年,噩梦想做一首叫做《干杯》的歌,需要大量的画师参与制作PV,他把认识的画师找了个遍,还是不够,就跑到其他群里找,从哔哩哔哩是什么开始解释。“拜年祭属于B站用户的共同回忆,我们的兴趣越来越分散,即便在B站,人和人的圈子也不一样,但是在除夕,绝大部分用户都会看拜年祭。”噩梦说。如果只是一帮“小孩子”在网络上打打闹闹,可能还看不出他们到底对这件事有多重视,但当这些贯彻着“宅文化”的少年少女们为了这个网站走出家门,说明他们认真了。年10月5日,第一届BML在上海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举办,最早定的名字还是Bilibililink,初衷是想做一个能够跟用户连接起来的一个地方,但大家又觉得名字太直接,不太好。后来突然有一个程序员说我们在里边加一个Macro怎么样?Macro是指电脑中的宏命令,档次一下子就提上来了。因为是第一次做,出于保守考虑,当时的负责人Ayu和团队商量,只卖张票,结果放票瞬间就被抢空。Ayu惊呆了,他从初中开始就参与筹备动漫相关的活动,从来没遇到过演唱会类型的活动,一瞬间把票卖完的。“不过现在现在回头看第一届,就是大学迎新晚会水平。”这不仅是一场志同道合的人们的聚会,这同样意味着,B站上的创作者们已经初具影响力,开始有人愿意追随这些创作者到线下,并为其欢呼、对于用户而言,这些UP主是真实存在的个人,用户认可他们花心思做出来的视频,整个互动就像交朋友一样。“参加BML,追的既是UP主,又是B站。”年,BML参加人数翻了4倍多,达到人,年,0人;年,人,最贵的内场票仅仅4分钟就被全部抢光。年起,除了BML之外,B站还同时开设了外场展区,起名为BiliBiliWorld,两年门票也是开展之前就全部售罄。年,BML和BW的参与总人数达到了17万。做BML七年,Ayu胖了20公斤,他说这是“压力肥”。“但做幕后的成就感就像是蓄水,要很长很长时间,但当蓄满之后,就开闸放水,”Ayu说,“特别爽。”全面出圈年左右,B站文化开始全面向外扩张。打头阵的是“鬼畜”文化。这个词源自日语,原意指像魔鬼畜牲一样残酷无情。后来被二次元用户代指声音和画面高度同步、快速重复的影像素材。重复使它形同“抽搐”,达到洗脑或喜感的效果。年2月20日,成龙的“Duang”横空出世,一周内点燃全网,并成为了一整年的热词。半年之后,9月30号,雷军靠着一首《AreyouOK?》成为B站鬼畜区新晋网红。三年后,坐在《奇葩说》的舞台上,雷军微微一笑,对着马东说“没听过我的歌吗?”鬼畜之外的文化也在慢慢渗透到“三次元”世界之中。年湖南卫视跨年演唱会,李宇春穿着一身绿色西装,唱了一首叫做《普通disco》的歌,这首歌的原唱不是人,而是一位叫做“洛天依”的虚拟歌手,歌曲的首发平台就在B站。《普通disco》在B站拿到“传说”(播放量超过一百万的一种头衔)之后,歌曲原作者ilem在视频下面留言:愿我有生之年,得见VC穿越次元障壁,让这歌声响彻每一个三次元的角落。那时距离李宇春上台还有八个月。年7月13日,国防大学教授“局座”张召忠把第一次直播献给了B站。直播刚开始人数就飙升到35万,团队的预估是20万,导致服务器严重过载,大量观众进不去直播房间。半小时后才逐渐恢复正常,两个半小时的直播,在线观看人数最多超过了76万。两个月后,B站召开了FGO(Fate/GrandOrder)国服手游发布会,宣布陈坤作为代言人,“三次元”明星代言“二次元”游戏,到今天非常罕见。游戏上线30天后,玩家人数超过万,在之后的两年,FGO都是B站的主要营收来源之一。又过了一个月,上海男篮举办新赛季出征仪式,“大鲨鱼”与“小电视”签约,“上海哔哩哔哩篮球队”的名字一直使用至今。ilem当初许下的愿望在三年后也实现了。李宇春当时的制作人张亚东记住了《普通disco》。年,他见到ilem,并对他说,“你的歌里面能听出和那些科班出身的人不一样的痕迹,这些东西仔细做做一定不错。”年,两人合作发行了一张专辑《2:3》,一共7首歌,每首歌两个版本,一版二次元,一版三次元。用户创造B站对外影响力扩大的同时,B站自身也在稳步成长,无论是公司内部建设,还是平台内容丰富度。噩梦记得从年开始,每隔几个月他去一次上海,就会发现公司里多了一个新的部门。B站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半年投稿总量才过千的“小破站”了。年,B站的DAU超过万,弹幕总数超过14亿。总投稿数超过万,每天的播放次数超过1亿,平均用户停留时长71分钟。当不同兴趣爱好的人不断涌入B站,各类文化标签开始出现。“这一群年轻人在B站上总能找到他们喜欢的东西,因为自己在文化方面的一些兴趣爱好,然后在B站聚化出很多内容。”陈睿在过去的一次演讲中说。年轻人的喜好不断创造着新的B站。这种变化从B站的分区就能清楚感知:年初创立时,只有动画、游戏、音乐、娱乐四个分区,年增加到九个,而现在已经有十五个分区,其中十二个是自制视频区,每个分区下都有1~9个不等的小分区。番剧也早就不是B站播放量最高的分区,早在年5月,它就曾被游戏区赶超,现在已经排到了第五名,播放量最高的分区是游戏区和生活区。媒体的措辞也开始变了,年,B站还是“一个ACG相关的弹幕视频分享网站”,到了年,人民网称呼B站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年轻一代潮流文化社区’”。内容上很明显的变化之一,是B站最近两年对记录片的高度重视。年6月,在北京电视台纪实频道做艺术总监的朱贤亮接到一个朋友电话,说哔哩哔哩的老板想和他聊聊。“哔哩哔哩?不是篮球队吗?”年过六十的朱贤亮有些纳闷,做了一辈子纪录片,他不知道篮球队要找他干什么,朋友向他解释,“不是球队,是个新媒体”。和B站的COO李旎见面之后,李旎对朱贤亮说,B站想要在纪录片方面做点事情,希望聘请朱贤亮来做整个纪录片团队的顾问。当时《我在故宫修文物》在B站口碑爆棚,播放量超过万,让B站看到了年轻人对纪录片的喜爱。实际上,纪录片在传统媒体上的传播度并不高,“原来在电视台播,收视率能达到0.01的话,我们就很开心了。”朱贤亮早就意识到互联网对纪录片传播的重要性,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平台。7月,朱贤亮正式入职;10月,纪录片从科技区的子条目中分离出来,与电影、电视剧聚合成为“放映厅”,且在三个条目中位列第一。年8月8日,以烧烤为主题的6集美食纪录片《人生一串》上线,在B站口碑爆炸,截至目前播放量达到万,创造了B站纪录片最好成绩,摄制组在全国走访了多家烧烤摊,选取了其中30余家作为拍摄对象。人民日报评价说:这部片子是平凡人向平凡生活致敬。B站是偶遇这部片子的。当年5月,朱贤亮与纪录片出品部的负责人在苏州东山举办的纪录片新鲜提案大会上遇到旗帜传媒公司总经理王海龙,旗帜传媒是《人生一串》的制作方,他们正在找投资,给看了已经拍出来的两集样片以后,双方一拍即合,当场决定共同合作,三个月后,《人生一串》在B站独家上线,播放量高达五千多万,创了B站纪录片播放量的新高。刚到B站,朱贤亮接受不了弹幕,觉得太烦了,影响他看片子,但现在他已经离不开弹幕,“弹幕对纪录片创作者来说是第二次创作。你可以知道观众在哪些点上是感动的,哪些点是不买账的,要是弹幕量比较少,或者是评论比较少,我就有点担心是不是不太受欢迎。”去年,除了《人生一串》,B站还和纪录片导演金铁木的团队合拍了一部具有实验风格的纪录片《历史那些事》,片中设置了各种中插小剧场,从第一集开始,各种动漫梗、站内梗层出不穷,和传统的纪录片很不一样。很多朱贤亮圈内的朋友接受不了,说这不算纪录片,这是把他们过去的努力都给糟蹋了。还有人当面对朱贤亮发飙,“如果都是像你这样的纪录片,中国的纪录片就完了。”朱贤亮有点无奈,那人不理解,他只能跟那人说:“完不了,完不了。”实际上《历史那些事》上线后在B站好评如潮,评分高达9.7,播放量一千五百万。但除了站内的评价,朱贤亮还会看豆瓣上的评价,“一部纪录片如果能引起争论的话,是好事情。”第一季结束,《历史那些事》在豆瓣上的评分是7.8。“要是到8分以上就更好了。”朱贤亮觉得有点可惜。有些理想只能在B站实现B站要上市的消息,噩梦是提前一个月才知道的。“公司保密措施做得很好。”等噩梦接到电话的时候,公司已经让他准备出发去纽约了。出发前,他还和团队用四天时间赶出来了半个小时的宣传片内容,方便上市当天在纽约时代广场大小不一的屏幕上播放,等到真的在时代广场看到这些视频,噩梦来不及感动,满脑子想的是“有没有掉帧?有没有别的问题?”从上海浦东到纽约14个小时,四年前陈睿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那次他还收到了前老板雷军的赠礼——一只万宝龙定制钢笔。和外界铺天盖地讨论B站上市的氛围不同,真正参与其中的人反而冷静很多。到了纽约已经是晚上,等噩梦住进离时代广场5分钟车程的喜来登酒店,他才发现,美国的酒店里没有一次性牙刷,自己又没带,在纽约的几天,他只好频繁漱口。吃了几顿西餐之后,噩梦觉得不习惯,他找了一家中国餐馆,要了一碗馄饨。等到敲钟的时候,噩梦挺高兴,因为“这个地方不会经常来。”开盘之后,B站很快破发了,不知怎么回事,那阵赴美上市的公司都破发,噩梦还在破发的牌子前面合了个影,有点自嘲的感觉。好在现在B站的股价又涨回来了。“对有的公司来说,上市是终点,但对B站,上市是起点。因为很多事上市之后,有钱了才有可能去做。”噩梦说,这些年偶尔他考虑过离开,但最终还是选择留下,因为觉得“很多理想只有在B站能实现。”“B站这些年打开了很多的市场,改变了很多人的想法和观点。”噩梦说。在罗飞和噩梦小的时候,他们的父母乃至整个社会环境,都是不支持看动漫的,老一辈人不明白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小人有什么用。“在他们眼里看动漫和逛舞厅、抽烟、搞对象都是一类事,(干这些事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但B站上市后,他们一下就有底气了。刚进B站的时候,噩梦不敢跟家里说B站是做什么的,只告诉他们是互联网公司,等到公司上市,父母聊起儿子的公司,变得非常自豪。“现在B站上市了,意味着我喜欢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一个社会都认可,值得作为一个行业去研究和探讨的东西,你能感觉到一种获得认可之后的自信。”罗飞说。上市一年之后,B站的变化更多了,一年内,B站用户共计发送了超过10亿条弹幕,月活数量首次突破了一亿,员工数量也将近翻了一倍;公司同时被腾讯和阿里两家巨头亲睐;发布了24部自制动画片单;成立了电竞公司;“我在B站学习”变成新的流行用语;《人生一串》和《历史那些事》第二季也要上线了……罗飞也又来B站面试了,7年前他觉得用户体验很差的移动客户端,已经更新了个版本。办公地点也搬了两次,现在在五角场,有一座18层的大楼,快不够用了,很多部门已经开始搬到旁边那幢。现在他已经工作一个月了,第一个项目就是十周年发布会的筹备。他的工号是,这个数字本可以在以内的,但时间已经无法逆转,等待他的,只有下一个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