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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7/4 20: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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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刘慈欣获得克拉克想象力服务社会奖,在获奖致辞中他说:科幻的想象力由克拉克的广阔和深渊,变成赛博朋克的狭窄和内向。前者被称为硬科幻,在科学技术的支撑下,对太空做瑰丽的想象;后者是软科幻发展到当今的一种形式,在网络时代,就是网络乌托邦和虚拟世界。在赛博朋克之前,软科幻的代表是发端于英国的新浪潮运动,它竭力向主流文学靠近,最终像地球坠入木星一样消失在文学的大海中。

两种类型的科幻文学风格在科幻电影中也有所体现,硬科幻类的电影很多是太空歌剧和太空史诗类的,根据克拉克原著改编的《太空漫游》在年就为我们呈现了太空景象,此后有《星球迷航》系列,《星球大战》三部曲,年是《星际穿越》。这些电影常获得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奖,一直是科幻影片长胜不衰的一个类别。新世纪赛博朋克兴起后,这类科幻电影的代表作有《黑客帝国》《云图》,还有去年斯皮尔伯格的《头号玩家》,虚拟世界代替了真实的世界,世界被电脑巨头所控制。

而反观我们的电影业,因为科幻电影的缺席,电影最常见的除了现实题材外,就是“尚古”题材,各种古装剧、历史剧、穿越剧,电影的目光从未投向过太空,从未投向过未来,电影特技似乎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吊着钢丝飞来飞去,希冀着像古人一样飞檐走壁,或者借助神力,瞬间翻山倒海。在这样的背景下,改编刘慈欣的科幻小说,出现两个取向也是情理之中。

刘慈欣是克拉克的忠实追随者,他的科幻创作一直践行着硬科幻风格。他的小说原著《流浪地球》和《乡村教师》均属于此,但在电影改编后却呈现出不同效果。

在《流浪地球》原著中,地球之所以流浪的科学依据是太阳要发生氦闪。太阳氦闪确实会发生,只不过是在50亿年之后。在电影中,太阳氦闪被大大提前了,这不正是科幻的权利吗?电影时间被设定在50多年后的年,所以在中国人的生活中会出现麻将、山寨、造假、行贿这些很现实的元素。这是电影叙事的需要,也可视为为了增加代入感所做的妥协。在原著中,人类面临巨大危机使社会发生了一系列变化,人们变得情感淡漠,爱情已枯萎,艺术、哲学等学科消失,只留下实用性的科技。不管外界如何诟病刘慈欣笔下的冷漠和“零度叙事”,这种可能性至少在逻辑上是成立的。但电影叙事不可能采用这样的逻辑,电影要有故事,所以在改编时才会加入亲情、友情、故土情这样的元素。这样的情节引发了国内观众的情感共鸣,在被特效视觉效果震撼的同时,也带来了深刻的情感触动。两者正是《流浪地球》取得成功的关键。《流浪地球》让地球在太空流浪的意象,以及地球面临大灾难时的现场,用电影艺术视觉化这些场景,绝对是硬科幻的风格。

《乡村教师》并不是特别适合改编成电影,它包含极端现实和极端科幻的两部分。现实部分是乡村教师,现在拍出来有些落伍;科幻部分是星际战争,如何视觉化是个难题。正是因为这样的困难,最终《疯狂的外星人》仍然选择了宁浩驾轻就熟的“疯狂”系列,成为一部带有科幻色彩的喜剧片。没有外太空,没有星际战争,只有来到了地球的外星人。这是软科幻的一种。

而此次《流浪地球》上映前,并不被电影界看好。导演及制作团队也并没有抱很高的期望,他们的目标是票房能达到12亿,可以回收成本即可。反而是《疯狂的外星人》更被看好,甚至出现了28亿的保底行为,他们的依据是去年春节时《唐人街探案2》的30亿票房。事前就有人提醒保底方,小心《流浪地球》这匹黑马,但对方仍然想当然地认为科幻电影没人会看。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流浪地球》票房一举超过40亿,两倍于《疯狂的外星人》。观众确实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流浪地球》一出,他们就确认了眼神,知道自己要的就是这个!

大众文化需求的“双盲”

“要想实现文艺转型,需要知道大众的文化需求是什么。我们对大众的文化需求存在误解,处于一种‘双盲’状态,大众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文艺工作者也不知道大众需要什么。”在阳泉市委举办的“推进文艺繁荣,着力转型崛起”文艺座谈会上,面对电影《流浪地球》的热映,刘慈欣说出这样的观点,令所有在场人员为之一振。

刘慈欣接着解释到,就像是顾客来到饭店里,他不可能点一道菜单上没有的菜一样。他以自己写作历程中的亲身体验为例,每次编辑都说这样的题材没有市场,他就常常疑惑,没有写出来怎么能知道有没有市场?

刘慈欣分析个中原因,他说是我们的市场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大众对那些有诚意的作品的辨别度提高了。去年电影市场就有了这样的例子,《我不是药神》这样一部低成本的电影,竟然获得了大众的共鸣,收获了超高的30亿票房。《流浪地球》也是一部有诚意的作品,这种诚意观众感受到了。

事实上,两部作品的影视版权都是买断性的,刘慈欣并不参与票房分成,但他还是在《流浪地球》的宣发阶段进入到剧组,他觉得为自己作品改编电影做宣传是一种责任,所以才不辞路演的辛苦。很多人认为,《流浪地球》的成功,刘慈欣的“磁粉”科幻迷们起了很大的作用。在路演时,刘慈欣常常被第一个介绍,为此他深感不安,觉得电影是导演和制作团队的工作成果,不能把他放在第一位。

对于《疯狂的外星人》,他也给予了肯定,甚至认为在艺术完成度上要更好。外界普遍认为电影跟原著没有关系,为此刘慈欣说,他信任导演在改编时加入自己的新想法,哪怕改得只剩下一个名字都可以。刘慈欣几乎看过所有的国外科幻影片,以他的阅历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样的电影更科幻。但他的态度是包容的。我在想,正是他这种宽容的态度,才促成了科幻电影向前迈步,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如若是一位很自我的原著作者,仅是一种不合作的态度,可能也会成为一种无形的阻力。在《疯狂的外星人》后期为提升票房所作的观众答谢会,刘慈欣也做了友情客串。他是为中国科幻电影一直鼓掌的人。

《流浪地球》中有句很重要的台词,就是“我们选择希望”。不约而同地,两部小说中都写到了“希望”。在《流浪地球》中希望是被这样写的:“我们必须抱有希望,这并不是因为希望真的存在,而是因为我们要做高贵的人。在前太阳时代,做一个高贵的人必须拥有金钱、权利或才能,而在今天只要拥有希望,希望是这个时代的*金和宝石,不管活多长,我们都要拥有它!”

在《乡村教师》中,先是引用《呐喊》自序的铁屋子时鲁迅先生的原文:“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在结尾处写到孩子们埋葬了自己的老师,立了一块石板墓碑,用粉笔写了老师的名字,最后这样写道:“他们将活下去,在这古老贫瘠的土地上,收获虽然微薄,但确实存在的希望。”科幻小说里这样写“希望”时,也是非常感人的。

这种“希望”也适合用在科幻电影的拍摄上。在《流浪地球》拍出以前,国人中不乏一种消极论调,认为拍科幻大片是好莱坞的专利,我们没有那样的能力。我们的电影业确实还处在轻工业阶段,没有建立起自己的重工业,技术实力还有很大差距。但我们不能丧失拍中国科幻电影的欲望,也不能无限期地将它推至各方条件具备以后。《流浪地球》的创作团队正是抱着这样的情怀,才在重重的困难中坚持下来。这让我想起早在年,在《球状闪电》后记中,刘慈欣就表达过:“中国的科幻作者创造自己世界的欲望并不强,他们满足于在别人已经创造出来的世界中演绎自己的故事。”那时候他就有了创作中国人自己的科幻的理想,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三体》的诞生。而电影《流浪地球》的诞生,也是孕育于电影人拍出中国式科幻电影的理想。

中国电影科幻元年开启之后

可以想见,《流浪地球》取得这样的票房成绩后,嗅觉敏感的资金会大量涌入科幻电影。《流浪地球》面临过的资金短缺不再是问题。身边就有人表示过,想要投资科幻电影,我以为是冲着高回报去的,结果对方表示是投刘慈欣——刘慈欣多有品牌价值啊!

刘慈欣看待问题一向理智谨慎。他也认为资金不再是科幻电影的问题,他担心的是制作团队愿不愿意再去重新受一次苦?毕竟像《我不是药神》那样的电影投资回报率更高。好在,我们看到导演郭帆表示还会再拍《流浪地球》续集。由于科幻电影生产周期较长,刘慈欣决定两三年暂时不会有他的小说改编的电影了。被我一直看好的《全频带阻塞干扰》确实卖出了电影版权,但他说要拍的话需要动用*队,拍摄难度很大。好在,因为科幻引起的热度,其他科幻作家的作品也相继卖出了电影版权。刘慈欣之外,我们的科幻文学原创还是有丰富资源的。

今年春节这次科幻电影引发的热潮背后,还是有一些隐忧的。

首先是高票价。从一线城市到四线城镇,此次面临同一个问题,就是票价上涨。从省城太原的票价来看,普通3D票从30元左右涨到了50元左右;IMAX大屏幕票价达到元,想看的人都觉得贵,需要下一番决心或是信赖电影口碑才觉得值得;在阳泉这样的地级市,大年初一的票价是60元,是平时的一倍,比太原还高。究其原因,是四线城镇原先扩张太快,很多面临亏损。电影观众群体还在培养当中,小城镇如此高的票价浇灭了大众刚刚燃起的观影热情。此次票房的取得,是在观影人数下降,平均票价上涨的情况下取得的,这种情况令人担忧。

其次是负责后期特效制作的公司,因为长期赊账已难以为继,拖欠员工工资等。科幻电影70%的资金要用在后期特效上,能制作特效的公司在我国没有几家。特效的制作水平是一个国家电影工业化程度的硬指标。此次《流浪地球》80%的特效都是国内公司制作的,电影票房的大获丰收,也可使特效公司得到足够的资金流。这方面也是需要扶植培育的。

再者是盗版问题严重。两部科幻电影一上映,盗版高清版已经在网上流传。对《流浪地球》来说,可能直接损失几个亿的票房。打击影视盗版任务艰巨,需要从国家层面出击打击盗版。

虽有忧虑,但更多的是光荣与梦想,是中国科幻电影以高起点正式起航。科幻电影的繁荣必然带动科幻文学创作,中国的科幻文艺事业也必将迎来辉煌。

最后,让我们致敬刘慈欣。不仅因为他是这两部电影的原著作者,更因为他在科幻创作理念上坚持传统的科幻*金时代的硬科幻写作风格,并坚定不移地践行着;还因为在科幻文学创作中他没有选择精英化的创作道路,始终面对大众读者,在自己的作品成为畅销书后,又积极推动作品的影视化,在这个过程中,他恪守了作家的本分,能以开放的、包容的、合作的态度面对各界,凝聚了各方面的资源和力量,推动了中国科幻电影的发展,促成了“中国电影科幻元年”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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