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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尚的*治思想和人类变化最多的发展形式在佛罗伦萨的历史上结合在一起了,而在这个意义上,它称得起是世界上第一个近代国家,而且确实也是近代欧洲精神的最重要发源地。”

——雅各布·布克哈特

图为十五世纪佛罗伦萨市区地区

引子:高塔之城佛罗伦萨

公元15世纪初,如果一位游客有幸参观佛罗伦萨城,那么他会先选择站在费埃索列(Fiseole)小镇的制高点上,俯瞰整个城市的全貌。居高临下,他会看到向西奔流直入大海的阿尔诺河,以及北岸蜿蜒曲折的陡峭山脉。如果天气良好,他一定会被城郊的明媚景色所吸引,那是被从十四世纪到十九世纪的文学家们和戈佐利、达芬奇等画家们的作品中描绘过千百次的美景——平川、丘陵、悬崖、亭台、树林。这些景观所环绕着的,是一条条跨越亚平宁山脉直抵佛罗伦萨的大道——通过这些修建在峰峦和丘陵中的道路,商旅们可以沿着古罗马的卡西亚驿道通过阿西西到达罗马。在这些大道的尽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佛罗伦萨那道总长五英里的城墙——城墙约二十英尺高,每隔一段距离就建有高达一百英尺的塔楼。如果这位游客的视力再好些,他或许可以看到城里的诸多建筑:在河岸两侧,坐落着长老会议大厦(城市公社立法行*机构所在地)和督*官官邸;在长老会议广场北侧,是这个城市中最突出的建筑物——圣母百花大教堂,它那极富震撼力的圆顶设计向我们诉说着一个天才设计师的故事:这座始建于年的教堂,直到年以后才借由菲利浦·布鲁内莱斯基的圆顶设计方案所完成;在佛罗伦萨城的西北角和东侧,多米尼克教派和法兰西斯教派分别修建了两座雄伟的教堂,似乎在宣扬着他们彼此对立的教义。如果这位幸运的游客能够步入城内,那么他对于佛罗伦萨的最大印象一定是那一座座“刺破青天”的高塔,和大量设计精巧、富丽堂皇的宫室建筑。而隐藏在这座高塔之城背后的,则是更为繁荣的经济与蓬勃发展的艺术,文艺复兴运动正是从这里生根、发芽,再借由城中的人文主义学者们传播到整个欧洲的。

图为圣母百花大教堂

总而言之,声名远扬、经济繁荣、文化发达,15世纪的佛罗伦萨配得上所有的溢美之词。而在这座城市中,有一个家族无疑成为了佛罗伦萨的标志,它就是美第奇(Medici)。美第奇家族与佛罗伦萨城呈现一种独特的共生关系,美第奇家族凭借其深厚的*治实力成为城市的统治者之一,而又在*治改革中深刻的影响了佛罗伦萨的*治生态,而在文化上,美第奇家族的兴衰也与佛罗伦萨在文艺复兴中的地位息息相关——在美第奇家族失势的同时,文艺复兴的中心也随之从佛罗伦萨城转移到了罗马。因此,想要清楚佛罗伦萨的兴衰过程,尤其是其民主制度的演变,就必须对美第奇家族的起源、鼎盛和复兴有所了解。

一、美第奇家族的起源与佛罗伦萨城的*治制度

关于美第奇家族的祖先与起源,有很多种说法,但这些臆测与猜想都绕不开美第奇家族的象征——金底红球勋章。在官方记录中,美第奇家族宣称自己的祖先是一位名叫阿维拉多的骑士,传言他在佛罗伦萨附近的山谷莫杰洛旅行时,听说当地有巨人祸害四方,于是向其发起挑战。在战斗中,阿维拉多的盾牌被巨人的狼牙棒砸中,但他最终还是战胜了巨人,并因此获得查理曼大帝的封赏——将那面被砸凹的盾牌作为自己的勋章,这也就是美第奇家族勋章的背景,一面凹陷的盾牌。这个略显俗套的故事显然无法服众,当时的佛罗伦萨市民普遍认为美第奇家族以药剂师起家,他们勋章上的红球其实是分发给民众的药丸(美第奇在意大利语中的意思是医生)。但实际上美第奇家族是以钱币兑换起家的,那些红球和背景的图案则来自于中世纪的钱币标志。

图为美第奇家族勋章

无论骑士的传说是真实还是虚构,美第奇家族的祖先们的确定居在了莫杰洛山谷附近的柯梵洛村,并于13世纪初来到了佛罗伦萨城,把家安在了圣洛伦佐大教堂的附近。因为圣洛伦佐教堂的神圣性,美第奇家族往往会把杰出的孩子冠以洛伦佐之名,包括后来佛罗伦萨*金时代的领导者——洛伦佐·德·美第奇。美第奇家族第一个有史可查的族人名叫查尔斯西莫,这一时期,美第奇家族成员的名字频繁出现在佛罗伦萨城的商业文件和记录中,13世纪末,美第奇凭借金融产业成为了佛罗伦萨最知名的商业家族之一,但其仍然在城市统治阶层中缺乏影响力,直到年科西莫·德·美第奇成为行*长官,美第奇家族才得以真正成为佛罗伦萨的统治者。在介绍美第奇家族早期的生意和*治事务的参与前,我们先要对公元11世纪之后的佛罗伦萨*治制度演变有所了解。

佛罗伦萨(Firenze)位于意大利中部。与大多数意大利城市一样,佛罗伦萨的兴起和扩张起源于贸易和殖民。罗马共和国时期,阿尔诺河附近的高山上有一座名叫菲埃索莱德的城市,为了招徕更多的客商和容纳更多货物,城市的统治者决定在山脚和阿尔诺河之间的平地上建造一个大市场,经过若干年的发展,众多因为罗马执*官内战而逃难或流放的移民们来到了这一地区,最终在屋大维统治时期,佛罗伦蒂亚(Florentia)的城市规模已经足以与其他意大利城邦并列。在蛮族入侵时期,佛罗伦萨被东哥特人摧毁,并于二百五十年后被查理大帝重建。与其他意大利城市相似,佛罗伦萨在十二世纪前后建立了独立的公社*府。年,一个由七大行会主持的新民众*府获得了佛罗伦萨的统治权,其决策机构名叫长老会议(Priorate),拥有“十二贤人团”和“十六旗手团”这两个顾问团。行*官员的选举由抽签决定,任期两个月,为了防止专权情况的发生,长老会议的人数不得少于七个,任期也较为短暂。年,*府又增设了正义旗手一职来作为一个强力的执法部门,以此限制长老们的权力,正义旗手的人选必须来自于平民,任期两个月,他拥有一支独立的武装力量来惩治违法的贵族。

以上就是佛罗伦萨共和*治体制的基本情况。一直以来,人们把它看作是民主制度的典范。但在事实上,佛罗伦萨制度的设立并非出于民主*治的意愿,例如长老会议成员的短暂任期单纯是为了让议员们能够在负责公共事务的同时,赚取更多钱币。事实上,佛罗伦萨*权的核心是七大行会,大部分民众根本无从参*议*,原本为民众监督而设立的正义旗手也逐渐成为了凌驾于长老会议之上的首席执*长官。总而言之,佛罗伦萨的*治制度实际表现为由少数资本阶级掌握*权的寡头*治,但从结果上看,这种*体保证了佛罗伦萨经济上的繁荣和*局上的稳定,也是文艺复兴得以在佛罗伦萨萌芽的原因之一。

二、佛罗伦萨的经济制度与美第奇家族的兴起

在上文中我们提到,从本质而言,十三到十四世纪的佛罗伦萨是由一群商人和旧贵族组成的执*机构统治的。正是在这种权力结构下,以药材生意起家,又在开办银行的过程中凭借融资和投资手段积累家族财富的美第奇家族逐渐加入了佛罗伦萨城的统治核心——长老议会,并最终于年获得了佛罗伦萨的绝对统治权。在描述美第奇家族兴起的过程之前,我们先要了解佛罗伦萨是如何成为意大利城市之星的。

应该说,十三世纪前的佛罗伦萨无论是在商业还是农业上,都无法与比萨、热内亚、威尼斯这些城邦相比,这主要因为其不利的地理位置——佛罗伦萨地处内陆,又恰好与从北欧到罗马的法兰克大道失之交臂。在农业上,尽管阿尔诺河两岸的土地适合耕种,但谷物的收成不佳,葡萄橄榄是当地的主要作物,利润十分有限。但在十三世纪之后,随着佛罗伦萨毛纺织业的兴起,这座城市得以积累大量财富,进而建造了大量民居和*府、宗教建筑,例如长老会议大厦和圣·克罗齐大教堂。十三世纪末期,随着佛罗伦萨、教皇和那不勒斯王国之间贸易链条的成形,佛罗伦萨城内的一批商人家族得以飞速发展。他们在*治立场上坚定的支持教皇,从而获得了教廷银钱业务的垄断权,成为其在西欧各国征收税款的主导者。凭借教廷的庇护,佛罗伦萨城中的商人基本垄断了西欧各国的国际银行业务和国际贸易。到了十四世纪,以家族为核心的佛罗伦萨大商业公司(如斯卡利、巴尔第、皮鲁齐等)在欧洲的基督教国家确立了商业统治地位,这些家族的分支机构遍布了欧洲的各个地区——从伦敦到巴黎,从巴塞罗那到突尼斯,到处都是从事贸易、投资的佛罗伦萨商人。在那不勒斯地区,佛罗伦萨商人的势力达到了巅峰,他们不仅垄断了全部的商业、农业贸易,就连当地的官员都由公司职员担任,堪比后世的殖民地。

与蓬勃发展的商业相比,佛罗伦萨的工业带给了这座城市更为直观的变化——人口增加四倍。在十三世纪初期,法兰德斯和伦巴底是欧洲的的毛织工业中心,佛罗伦萨只能凭借进口加工收获微薄的利润,但随着工人技艺的增长,佛罗伦萨逐渐取代了上述地区,建立了自己的完整产业链——佛罗伦萨城的工人们从英国和西班牙采购上等羊毛,在本地精加工后通过其遍布欧洲的商业网络销往各地。

十四世纪四十年代,佛罗伦萨城遭遇了以黑死病为主的大瘟疫,与其他欧洲城市一样,佛罗伦萨的工商业也遭遇了沉重的打击,巴尔第和皮鲁齐这两个大商业公司破产,市民大面积死亡,据统计,仅年的黑死病就导致城内四万居民去世。自此之后,每当佛罗伦萨的人口稍有回升,瘟疫便会夺走城市复兴的希望,在-年期间,佛罗伦萨的人口一直在五万至七万徘徊,市场萎缩、经济停滞,甚至有多股武装团伙在城内烧杀抢掠,城市秩序始终在崩溃的边缘。但在这一期间,佛罗伦萨仍旧保持了它在欧洲工商业中的领导地位,从银行破产和作坊倒闭中成长起来的新一代企业家们继承了前人的资金和知识技术,重新开办起公司、银行和作坊。新一代商人的崛起为佛罗伦萨注入了新的财富和活力,为其在十五世纪的经济繁荣、文化复兴提供了基础。同时,这一批新的商业家族也在积累财富的同时极力追求着佛罗伦萨的统治权,在这其中,美第奇家族毫无疑问是最为耀眼的一支。

年,阿迪尼格奥·德·美第奇成为了家族中第一个被选为行*长官的人。从制度设计的初衷来看,行*长官和他的执*团应从协会成员中抽签选出,但随着佛罗伦萨商业家族的崛起,长老议会的成员位置逐渐被领导家族们瓜分。年,阿维拉多·德·美第奇成为了家族的第三位行*长官。14世纪初,随着黑死病在佛罗伦萨的蔓延和佛罗伦萨第一批大商业家族的破产,美第奇家族快速的占领了前人退出而留下的银行业空地,创立了一系列以家族关系作为纽带的小公司。此时的美第奇家族内部大致有20余个家庭核心,家族内部的堂兄弟们采取合伙的方式共同出资掌控银行的存款、贷款业务。

年,萨尔维斯特·德·美第奇(SalvestrodeMedici)成为了正义旗手,在他任职期间,羊毛工人之中爆发了“织毛工起义”,这位美第奇家族出身的执行官因为同情起义工人,偷偷打开了监狱的大门,导致起义恶化成为洗劫贵族和商人的暴乱,暴乱的首领米什莱一度成为新*府的领导者,并屡次向萨尔维斯特请教治理城市的经验。但是,起义最终在贵族们的齐心反对下失败了,萨尔维斯特被放逐出了佛罗伦萨城,美第奇家族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之后的美第奇家族领导者维尔依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商业中,并在邻近的城邦建立起自己的生意网络,在维尔依的统领下,美第奇家族的声望日益提升,下层工匠们记得美第奇家族对他们的同情,上层的贵族则认为美第奇家族在*治上诚实守信,没有野心。年,随着维尔依再一次在斡旋中平息下层工人骚乱,美第奇家族的声望在佛罗伦萨城中达到了顶点。

维尔依去世后,乔凡尼·迪·比奇·德·美第奇(GiovannidiBioideMedici)成为了家族的新一任领导者。年10月1日,乔凡尼在佛罗伦萨创立了美第奇银行,与此同时,美第奇家族开始进*毛纺业市场。年,美第奇银行出资购买了一个布料生产车间,并在6年后为一个羊毛加工厂融资,除此之外便再无大的投资。乔凡尼很好的继承了美第奇家族掌门人的商业特性,谨慎而保守,在银行的利润增加时,他并没有过分扩张自己的业务范围,而是购买了佛罗伦萨附近的几处农场。年,乔凡尼在银行家公会中获得了裁决权,尽管美第奇银行在当时的佛罗伦萨银行界并不入流,但由于乔凡尼与罗马教廷的良好关系,美第奇银行得以接手教廷的各种财*业务,从而获得了大量收入——罗马分行的利润甚至超过了总行的一半。年,,佛罗伦萨的寡头统治者马索·阿尔比奇在瘟疫中死去,尼科洛·达·乌扎诺成为了新的领导者,乔凡尼尽其所能的与尼科洛保持良好关系,但后者一直认为:乔凡尼只会利用权力和手中的金钱为家族牟利,他不会重视佛罗伦萨的共和体制和人民利益。事实上,佛罗伦萨的下层民众们一直痛恨以尼科洛为首的寡头势力,市民们反而更加支持同情底层民众的美第奇家族。年,大量底层的“啜泣者”(即下层民众,这些被视作低等公民的市民因为在冬天缺衣少食而常常抽吸鼻子,故得此名)成群结队的推选乔凡尼作为新一届的正义旗手,遭到了尼科洛的阻止。最终乔凡尼成为了正义旗手,却由于尼科洛和其他寡头们的疏离没能获得应有的*治地位。通过这次*治活动,美第奇家族在*治上与传统寡头们进一步分裂,却也显示出自己参与*治,夺取城市领导权的愿望。

图为乔凡尼·迪·比奇·德·美第奇

年,乔凡尼和他的美第奇银行接替破产的斯皮尼家族成为教皇马丁五世的专属银行,有权制造货币,两年后,乔凡尼出资修复了家族人心目中的圣地——圣洛伦佐大教堂,并修建了佛罗伦萨孤儿院,这进一步为美第奇家族在普通市民中提升了声望。-年,在佛罗伦萨与米兰的战争中,佛罗伦萨虽获胜但耗费了巨额的战争费用,为了征集到足够的税款,乔凡尼极力推行一种名为“财产登记”的新型税收办法。在佛罗伦萨的旧有税收制度中,高收入的权贵们可以通过各种办法隐瞒自己的收入,特别是其中的土地所有者只需要缴纳极少数的税款。而在财产登记制度下,这些隐瞒和逃税的行为将大为减少,这当然引起了权贵们的激烈反对,但在美第奇家族和市民们的共同倡议下,以里纳尔多为首的寡头们被迫同意了这一*策,美第奇家族自此获得了全城百姓们的支持。

年,乔凡尼于68岁病逝,在病榻上,他向自己的儿子科西莫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安静而简朴的下葬。但是,尽管葬礼的布置较为简朴,但每一个佛罗伦萨市民都以能参加这场葬礼为荣。当送殡的队伍从家中出发时,后面跟随的各方代表和普通百姓已经无法数清数目,通往圣洛伦佐教堂的大道两侧人山人海,佛罗伦萨的民众们都向着这位逝去的老人表达着自己的敬意。尽管悲伤,但这场葬礼无疑向世人传达着这样一句潜台词:美第奇家族的*金时代即将到来。

三、屈辱流放与夹道欢迎——美第奇家族的“开拓者”科西莫

乔凡尼的儿子,科西莫·德·美第奇(CosimodeMedici)是美第奇家族的财富开拓者与*治权力的确立者,为文艺复兴运动的开展和美第奇家族的统治奠定了基础。年,31岁的科西莫接管了父亲的部分职务,并于八年之后接任了家族负责人。当时的佛罗伦萨局势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从表面上看,美第奇家族在经济上十分富有,并且获得了全城百姓的爱戴和支持,但实际上,美第奇家族没有一丝一毫的实际*治权利,其他贵族和商业家族正在联合起来,共同摧毁这一新兴威胁。因此,科西莫决定团结家族力量,准备与寡头们决一死战,夺取佛罗伦萨的统治权。

图为科西莫·德·美第奇

年,科西莫着手修建一座新的美第奇宫殿,他在内院的中庭树立了一个大卫的雕塑,向市民宣告:新兴的美第奇家族(年轻的大卫)将站在底层市民一层,共同反抗任何形式的寡头统治(歌利亚)。

图为今天的美第奇宫殿

面对美第奇家族的挑衅,佛罗伦萨的寡头首领——里纳尔多·德格利·阿尔比奇决定采取一个阴险的*策,他说服议会将新财产登记制度尽可能的向周边城市推行,从而激起周边城市贵族们的反对,这样就可以在城内延缓新制度的执行。但是这一行为招致了恶果——距离佛罗伦萨40英里的城市卢卡宣布投靠米兰,并集结了*队准备扩张。面对卢卡的出兵,佛罗伦萨紧急召开了*务会议,在会议上,里纳尔多极力主张出兵,他认为从道义上来讲,卢卡正受暴君的支配,出征是为了保卫自由。更为重要的是,攻下卢卡可以获得大量的财富,佛罗伦萨的税收也可以减免大半。这一主张获得了到会者的热烈支持,佛罗伦萨决议成立十人议会以便指挥战争,科西莫也应召成为其中的一员。年,佛罗伦萨*队正式出动,但在卢卡城下遭到了米兰和卢卡*队的夹攻,十人议会不得不采取贿赂米兰的方式请求*队离开战场。令佛罗伦萨人始料未及的是,米兰人在收到资金后罢黜了卢卡的统治者,共和*府在卢卡民众的支持下建立了,佛罗伦萨失去了出兵的理由。而在十人会议因为战况争吵不休的时候,卢卡*队机智的从另一侧掘开了了佛罗伦萨用来摧毁卢卡阵线的水坝,洪水冲垮了佛罗伦萨的城区。

佛罗伦萨*队彻头彻尾、愚蠢至极的失败令里纳尔多面上无光,不过,他探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科西莫也因为战争的屈辱失败辞掉了他在十人议会中的职务,离开了佛罗伦萨。里纳尔多在混乱中抓住了机会,他打算将美第奇家族永远的驱离佛罗伦萨,他开始联合其他家族在城内散布谣言,内容主要是美第奇家族向负债者发放贷款的实际目的是为了控制这些人,从而独占整座城市(实际上这是为了帮助佛罗伦萨减轻战争贷款)。年4月,佛罗伦萨与卢卡、米兰、威尼斯等城邦达成和平协议,战事平息了。但里纳尔多的进攻才刚刚开始,5月,美第奇家族的门上被涂上了鲜血,街头的暴力冲突急剧增多,整个城市处于混乱之中。很快,里纳尔多抓住了科西莫离开的空隙,伪造了新行*长官和*府官员的选票,并决定了行*长官和议员的人选,其中大部分是他的支持者。行*长官伯纳多·古德格尼更因为债务问题成为里纳尔多的傀儡。

那么,面对危局,科西莫在做什么呢?在他的指使下,美第奇家族银行悄悄的转移了城内的资产,通过一个夏天的转移,此时美第奇家族的财产全部存于修道院内,作为教皇尤金四世的银行家,科西莫有信心不因受到佛罗伦萨*府的制裁而损失财产。但是他还是过于轻视他的敌人,认为新一届的*府不至于因为谣言而迫害一位无辜的人。年9月7日,科西莫不顾朋友的劝阻,只身前往德拉西尼奥列宫面见行*长官伯纳多·古德格尼,在里纳尔多的指示下,科西莫被卫兵逮捕并关押在塔楼中。佛罗伦萨*府的理由是,科西莫为自己建造了宫殿,这表明他是一个潜在的反叛者和独裁家。按照这一罪名,科西莫将被流放五年,但里纳尔多非常清楚赶尽杀绝的必要性,他一方面派人在科西莫的酒食中投*,另一方面指示亲信占据了宫殿前的广场,确保案件的裁决完全偏向于己方。

图为西尼奥列广场和钟楼

而在佛罗伦萨的权力核心之外,美第奇家族的支持者们开展了自己的行动,他们拥立了科西莫的弟弟洛伦佐,打算动用武力救出科西莫。清醒的洛伦佐意识到此时裁决仍在进行,应该使用钱财和势力来在宪法的框架之内救援科西莫,动用武力反而会导致局面的恶化。于是,在美第奇家族的外交努力下,银行势力扎根最深的威尼斯共和国派出使臣前往佛罗伦萨,要求释放科西莫。罗马方面也快速做出反应,教皇尤金四世派出代表与佛罗伦萨*府展开了斡旋。尽管里纳尔多已经采取逼供的方式逼迫科西莫的朋友承认他意图在国外*队的帮助下成为佛罗伦萨的专制君主,但在各方的压力和美第奇家族对新*府官员的金钱贿赂下,佛罗伦萨*府最终判处科西莫10年流放,洛伦佐5年流放,美第奇派系的官员不能再担任任何公职。就这样,年10月5日,科西莫被正式流放。

从表面上看,美第奇家族是这次事件中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们蒙受了莫须有的污名,并被彻底赶出了佛罗伦萨,但事实上,美第奇家族依然在城中具有相当的影响力——城内的雕塑师和画家拒绝为统治者服务,城内的银行家都不再听从里纳尔多的命令。更为致命的是,离开了美第奇家族银行的佛罗伦萨城无力偿还战争贷款,里纳尔多只能采取剥削平民的方式填补国库的空虚,在这种情况下,里纳尔多对于美第奇家族及其支持者的迫害和愈发专横的统治激起了佛罗伦萨城市民的极大愤慨,年4月,选举再一次开始了。尽管里纳尔多再次尝试伪造选票,但就连他的盟友——贵族与寡头们都开始反感他的行为。最终,佛罗伦萨*府的八个席位全部被美第奇家族的主持者占据,里纳尔多只获得了一个“新任*府不会推翻对科西莫的判决结果并让他回到佛罗伦萨”的承诺。

实际上,新*府的执*者早已恨透了里纳尔多和他背后的阿尔比奇家族,一个月后,里纳尔多因公外出,佛罗伦萨*府立刻联系了科西莫,希望他返回城市。数天后,当里纳尔多返回城市时,他遭遇了戏剧性的一幕——像科西莫一样,他也受到了西尼奥列宫的邀请函。里纳尔多认定这是新*府想要杀死自己的信号,于是集结了阿尔比奇家族的部队,准备进攻西尼奥列宫,夺取统治权。在广场前,双方的*队互相对峙,里纳尔多不敢轻举妄动——他被其他寡头们告知,如果发生流血事件,里纳尔多将无法获得援助。而佛罗伦萨*府也不愿开启一场内战,他们请求教皇尤金四世进行调解。经过长时间的劝说,里纳尔多最终解散了部队,教皇承诺:只要他放下武器,佛罗伦萨*府将不会对里纳尔多、阿尔比奇和其他寡头*治家族采取任何报复措施,包括财产和人身安全。

至此,佛罗伦萨的叛乱基本结束,佛罗伦萨*府很快进行了对科西莫的重新裁决,让科西莫归来的呼声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10月5日,科西莫回到了佛罗伦萨城,整座城市都沸腾了,市民涌上街头,欢迎这位蒙受冤屈的美第奇家族领导者。归来的科西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喝彩和祝贺,这次回归宛如一场凯旋。

尽管在这之前科西莫和整个美第奇家族在*治事务上的参与都非常有限,但现在,再也没有人怀疑科西莫对佛罗伦萨的领导权了。尽管谨慎的性格和家族的教诲让科西莫不愿真正坐上高位,但他已经在事实上成为了佛罗伦萨的无冕之王——外国势力的代表直接前往美第奇宫殿商讨事宜,官员们向他询问城市的治理方式,就连那些旧贵族都争先恐后的向他发出邀请函,请求科西莫的庇护。而科西莫的回应也很简单,他要求佛罗伦萨*府流放了里纳尔多和阿尔比奇家族的成员(里纳尔多在写信嘲讽教皇后灰溜溜的离开了城市),就连曾在科西莫回归中做出努力的寡头们也被要求离开了佛罗伦萨。科西莫认识到:这些拥有财富和影响力的权贵们并不可以被轻易饶恕,他希望建立一个稳固的*权,带领佛罗伦萨走向和平与繁荣。从结果上来看,他的确做到了,科西莫成为了佛罗伦萨最富有时代的开拓者,他不仅是一个精明的银行家,更是一个富有头脑和执行力的统治者。

四、“开拓者”科西莫和“豪华者”洛伦佐——美第奇家族统治的*金时代

前文中,我们提到科西莫在回来后不留情面的驱逐了那些旧有的权贵们,这一举动释放了一个信号,科西莫和美第奇家族将要重新整合佛罗伦萨的上层阶级,从而建立起更加稳定和对自己更有利的*治局势。在屈辱流放和凯旋而归的过程中,科西莫意识到了根本性的问题:佛罗伦萨的共和制度并不稳定——一场会议便可以决定战争、流放或迎接城市的领导者。因此,科西莫决定从两个方面作出改变。

一方面,科西莫聚集了一批忠于美第奇家族的成员,这些成员的核心是佛罗伦萨城中的银行家和企业家们,这些人因为共同的利益和身份团结在一起,并有财力和能力填补旧权贵留下的空白。在拉拢这批人的同时,科西莫还再一次牢固了自己的“平民保护者”形象,他通过*策和资金上的支持帮助了一大批佛罗伦萨的下层百姓,如学徒、小作坊主和工匠。而在文化上,美第奇家族资助了一大批富有才华的文学家、艺术家和哲学家,这使得家族牢牢的把控住了社会舆论。

另一方面,科西莫采取逐步改革的方式,一点一点的缩小*府的选举人名单、拖延选举时间。从年开始,选举人名单就从原有的人不断减少,到了年,这些改变最终成为了定局——选举人的名单缩小到不足百人,其候选人也被佛罗伦萨最为富有的家族们瓜分。在外交上,科西莫吸收了前任统治者随意发动战争并遭遇失败的教训,他将外交与经济结合,通过谈判和经济援助的方式保持了佛罗伦萨、米兰、威尼斯和那不勒斯之间的和平——尽管摩擦不断,但自年开始直到年,佛罗伦萨都得以远离战争,享受秩序与和平。

从结果上来看,科西莫在获得绝对统治权的同时获得了民众的支持,尽管在不断的削弱共和体制,但在表面上他依然是佛罗伦萨共和制的坚定捍卫者——科西莫在成为执*官后不久就宣布退位,他也在公开场合多次宣称自己并非是君主,而是共和制的支持者。另一方面,他采取了一种独特的处理问题方式——克制的暴力行动,他驱逐了大量的权贵阶层,处决了一批美第奇家族的反对者,但比起其他城邦的统治者,他又采取了一种较为平缓而克制的态度,这种行为再次为他积累了声望。年,科西莫再听人诵读柏拉图的著作时逝世,享年74岁,与他的父亲类似,成群结队的佛罗伦萨市民沉默的站在街道上,围绕在美第奇教堂周围,送别着这位佛罗伦萨的实际领导者。在科西莫的墓碑上刻着一行字符:“国家之父”。

在讲述美第奇家族的起源——骑士阿维拉多的传说时,我们提到,为了纪念美第奇家族的庇护所——圣·洛伦佐大教堂,美第奇家族会将每一代的杰出孩子冠以洛伦佐之名。但当你不加任何前缀的运用洛伦佐这一名字时,他一定指代的是这个人:科西莫的孙子,文艺复兴的王子,“伟大的洛伦佐”,美第奇家族鼎盛时期的领导人,“豪华者”洛伦佐·德·美第奇(LorenzodeMedici)。他的相貌平平无奇,土*色的皮肤、中分的直发、眼睑重垂的双眼、微微上翘的下巴、宽而扁的鼻子,这使他的外表在外交场合略逊一筹,但洛伦佐的身上有庄重严肃和热情洋溢这两种貌似矛盾的性格特征,这使得他充满了魅力。在洛伦佐的统治时期,他对于艺术的资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规模,包括波提切利、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在内的一大批艺术家在美第奇宫殿开启了自己的艺术生涯。美第奇家族的宫殿内也因此收集了数不胜数的珠宝和艺术品,被米兰公爵称赞为领先世界。在外交上,洛伦佐继承了祖父科西莫的*策,他运用凭借自身遍布欧洲的银行网络,巧妙的斡旋调节着各城邦之间的关系,在-年间,佛罗伦萨在和平与安宁中达到了经济、文学和艺术的巅峰。

图为伟大的洛伦佐

总体来说,洛伦佐统治时期的佛罗伦萨繁荣而又稳定,但在年,洛伦佐遭遇了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危及生命的重大的*治危机。年末,包括佛罗伦萨在内的北意大利各城邦联合起来共同对抗那不勒斯王国,新任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想要扩张自己的力量,于是,他设法在美第奇银行贷款买下米兰的城市伊莫拉,得知消息的洛伦佐非常犹豫,一方面教皇的个人账户已经欠下了足够多的债务,按照规定不能再借出更多,另一方面伊莫拉对于佛罗伦萨的安全和经商通道具有重要意义,不能从属于教皇。于是,洛伦佐命令手下延迟放款,这激起了教皇的愤怒,他转而向佛罗伦萨的第二大银行——帕奇银行借款。帕奇家族成员,弗朗切斯科·德·帕奇认为自己抓住了取代美第奇家族的机会,于是暗中谋划联络了一批对美第奇家族不满的人,包括被洛伦佐赶出比萨的主教萨尔维亚提。接下来的一年,弗朗切斯科等人雇佣*队,收买杀手,准备反叛。年初,叛乱者向教皇汇报了他们的计划,并征得了帕奇家族族长杰克普的同意,他们认为,只要杀手在城内杀死洛伦佐,城外的*队进*佛罗伦萨,城内的居民就会向他们效忠,共同结束美第奇家族的专制统治。

年4月26日,洛伦佐来到教堂作日常的礼拜,帕奇家族雇佣的杀手一拥而上,向洛伦佐和他的弟弟朱利亚诺发起攻击,朱利亚诺身中27处刀伤,当场死亡,而洛伦佐却在朋友的保护下幸免于难。刺杀者逃出宫殿,却被教堂外闻风而来的市民和美第奇家族卫兵捉住并杀死。另一侧,萨尔维亚提主教带领着一支部队高喊着共和自由,讨伐美第奇家族的口号进攻佛罗伦萨市*厅,但现场的卫兵和市民们却旗帜鲜明的支持美第奇家族,他们高喊着“红球万岁”(红球为美第奇家族象征)帮助美第奇家族平息了叛乱。叛乱的策划者们四散奔逃,帕奇家族的族长杰克普和其他成员试图从乡村逃跑,被农民所擒后杀死,其尸体甚至被愤怒的农民羞辱。而在城内,叛乱者更是一个接一个的被吊死在窗户上,包括主教萨尔维亚提。

得知消息的教皇异常愤怒,他颁布诏书将洛伦佐和全体佛罗伦萨市民逐出教会,并查封美第奇家族在罗马的所有财产。于此同时,教皇的使团到达佛罗伦萨,命令市民交出洛伦佐。佛罗伦萨市民对教皇的威胁不以为意,他们甚至大胆的宣布西尼奥列*府将会把教皇逐出教廷。另一边,教皇决定联合那不勒斯王国共同讨伐佛罗伦萨和美第奇家族。年,那不勒斯国王斐迪南向佛罗伦萨宣战,大批*队来到了佛罗伦萨近郊,城内物价疯涨,再加上鼠疫的传播,佛罗伦萨根本无从抵抗。

经过利弊的权衡,洛伦佐认为,此时统领*队与那不勒斯交战无法取得胜利,于是,他做出了一个英雄般的举动,孤身一人前往那不勒斯与国王斐迪南谈判,西尼奥列*府官员们哭泣着向洛伦佐告别,他们认为洛伦佐这是在送死。实际上,洛伦佐夸大了形势,他早在暗中与那不勒斯国王联系好了谈判的事宜,尽管如此,单刀赴会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决心,斐迪南将洛伦佐扣押在了那不勒斯,这个过程持续数月之久,直到土耳其海*的威胁迫使他将洛伦佐放回,但教皇仍然在等待机会。年,土耳其苏丹入侵了意大利南部的领土,面对共同的威胁,佛罗伦萨、罗马和那不勒斯只能搁置争议联合起来对抗外敌,至此,佛罗伦萨危机结束了,直到年洛伦佐去世,佛罗伦萨始终保持着和平。归来的洛伦佐享受了英雄般的待遇,他为佛罗伦萨免除了战争的威胁,他和美第奇家族的声名也得以传播到了整个欧洲。

五、王朝余晖——风雨飘摇中的佛罗伦萨与最后的美第奇家族

在伟大的洛伦佐逝世之后,美第奇家族的*金时代结束了,继任者“倒霉的皮埃罗”没能继承他父亲的聪慧和才干,反而要面临更加严酷的格局。在佛罗伦萨城内,“疯狂的修道士”萨沃纳罗拉在宣扬着他的预言和猛烈的抨击着教会的腐败,他认为上帝正准备着降下灾难,腐朽的教会将会第一个被净化。洛伦佐在世时通过拉拢萨沃纳罗拉的方式劝说他不要向公众大范围的传播这一思想,但这一举动无疑为引狼入室,萨沃纳罗拉在担任圣马可修道院的院长后反过来猛烈的抨击美第奇家族生活奢侈,统治专横。继任的皮埃罗无法解决这一问题,在佛罗伦萨城内,萨沃纳罗拉的思想愈发受到群众的欢迎。

更为严重的威胁来自于外部,年,法王查理八世带领*队穿越阿尔卑斯山意图进攻那不勒斯。面对法国的入侵,皮埃罗选择了抵抗,但是*力薄弱的佛罗伦萨显然不是法国的对手,皮埃罗选择了和他父亲一样的道路,只身前往法*营地内谈判,查理八世并不打算为难佛罗伦萨,但城内的投降派急需一个替罪羊来避免法*的进攻。年11月8日,当皮埃罗回到佛罗伦萨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被指认成了叛徒。皮埃罗在大喊“人民自由”后被逐出了佛罗伦萨城,连同他的弟弟乔凡尼·德·美第奇(GiovannideMedici)一起。在科西莫被放逐60年后,美第奇家族再一次被逐出了佛罗伦萨城,家族财产被*府全部没收,美第奇银行的历史也从此画上了句号。

图为美第奇家族的复兴者利奥十世

在被放逐后,美第奇家族四分五裂,年,皮埃罗逝世,复兴家族的重任落在了他的弟弟乔凡尼身上,这位洛伦佐的二儿子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14岁时就成为了教廷的红衣主教,年,被放逐的乔凡尼在罗马受到了教皇的热烈欢迎,并一路跟随教皇的*队出征。年,乔凡尼在教皇尤利乌斯二世的指派下重新获得了佛罗伦萨的统治权,他和他的堂兄朱利奥一起统治着佛罗伦萨。年,乔凡尼当选为教皇,史称利奥十世,年,利奥十世从罗马荣归佛罗伦萨,这引起了佛罗伦萨市民们的热烈欢迎。就这样,美第奇家族再次回归了佛罗伦萨,然而由于利奥十世长期在罗马生活,加上佛罗伦萨长期混乱而衰退的局势,文艺复兴的中心已经转移到了罗马。利奥十世采取各种手段试图振兴家族,包括为剩余的族人安排*治婚姻,将朱利奥任命为佛罗伦萨大主教,朱利亚诺·德·美第奇为佛罗伦萨共和国总督,后者继而担任了新一任教皇,史称克雷芒七世。

虽然美第奇家族通过*治联姻和宗教势力的扩张成功打入了欧洲的权力核心,但随着教皇国权威的衰落和神圣罗马帝国权力的扩张,意大利城邦陷入了连续多年的战争局面。年的瘟疫过后,罗马城内尸横遍野,经济陷入崩溃的局面,新教和路德教的传播更是让克雷芒七世焦头烂额,威信大减。年,克雷芒七世率领意大利城邦组建了科尼亚克联盟,以此对抗神圣罗马帝国,查理五世决定予以反击。年,神罗*队攻陷了罗马城,这座千年古城遭受到了连续八天的洗劫和破坏,大量艺术品和建筑遭到不可挽回的破坏,伴随着瘟疫和饥荒,罗马几乎成为了一座死城。

罗马的陷落导致教皇威信遭遇严重破坏,佛罗伦萨城再次逐出了美第奇家族,尽管在与查理五世妥协后克雷芒七世再次控制了佛罗伦萨城,但此时的美第奇家族威信全无,只能凭借压迫、残暴和专横的专制统治才能够在佛罗伦萨坐稳位置了。不过,随着佛罗伦萨地位的下降和美第奇家族与欧洲皇室的联姻,佛罗伦萨统治者的地位不再重要,逐渐成为虚职,美第奇家族开始追求在更为广阔的欧洲大陆建立自己的统治。直到年哈布斯堡王朝获得佛罗伦萨的统治,美第奇家族历任执*官一直以一种“权力交接”的懒散方式实行着自己对城市的控制。

罗马之劫

六、余论:佛罗伦萨共和体制的矛盾性

在文章的最后,我们有必要对佛罗伦萨和美第奇家族之间的关系做一个回顾,从科西莫到洛伦佐,美第奇家族无可辩驳的占据着佛罗伦萨的最高统治者地位,家族的首领近乎于君主,但人民却始终爱戴着“无冕之王”。佛罗伦萨人民在赞扬共和体制的同时几乎没有对美第奇家族事实上的专制提出有效的反对,他们认为自己是城邦的一份子,为美第奇家族服务就是在为佛罗伦萨服务。但是随着佛罗伦萨周边局势的恶化和瘟疫、经济衰退的持续影响,美第奇家族无法保持其在佛罗伦萨的绝对统治力,人民又反过来批判美第奇家族的专制和残暴——尽管继任者皮埃罗和利奥十世等人根本没有科西莫和洛伦佐对于城邦事务的干涉力度。这显然是佛罗伦萨共和制度的一个怪圈。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佛罗伦萨人民对于共和的强烈执着,与安于君主制的实际。在这种畸形的生态下,获得平民和权贵们一致支持的科西莫险些因为寡头的伎俩而被吊死在市*广场上;在这之后,不断破坏共和*体,扩大家族统治力的科西莫又被视作了共和制度的践行者——仅仅因为他放弃了执*官这一虚名。

而美第奇家族的领导人也很早的认识到了这一点,科西莫通过和教皇保持良好关系使美第奇家族在罗马的金融系统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他的继任者洛伦佐更是认为:与其成为教皇的银行家,不如让教皇出自于银行世家,他潜心培养利奥十世,为美第奇家族的衰落遗留了复兴的希望。在美第奇家族因为共和体制被逐出佛罗伦萨城后,利奥十世头顶教皇的光环居高临下的回归了这座曾抛弃他的城市。经历了放逐与回归,利奥十世再一次认识到了佛罗伦萨共和体制的不确定性和人民对于美第奇——这个长久统治城市君主的厌恶。因此,他选择了更为精明的策略,通过与欧洲王室的联姻来巩固家族的地位,通过寻求外部力量的支持来保障美第奇家族对于佛罗伦萨的统治。事实证明,这一举措是有效的,美第奇家族根本不需在意佛罗伦萨人民的看法——只要家族在欧洲的势力稳固,佛罗伦萨的统治者将永远出自于美第奇家族。自此之后,罗马成为了美第奇家族领导人的常住地点,但美第奇家族却讽刺般的在佛罗伦萨建立起了稳固而专制的君主统治——尽管伤害了市民的感情,但美第奇家族从此真正成为了城市的主人,佛罗伦萨的共和制度从此彻底土崩瓦解了。

在文章的最后,我们不妨将视角放回佛罗伦萨的游客身上,作为城市的参观者,他会如何评价佛罗伦萨和他的统治者美第奇家族呢?他会赞叹于美第奇家族给予佛罗伦萨的繁荣和荣耀,称其为伟大的统治者吗?还是会感慨于佛罗伦萨共和体制的荣光不再,称美第奇家族为可耻的专制者呢?我想,只有走进佛罗伦萨,站在那些美第奇家族留给佛罗伦萨的建筑与艺术品前,才能真正感受佛罗伦萨人对于美第奇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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